一位年长的医生,因为长期低头玩手机,一个星期前,终於玩到颈紧膊痛了。他为了伸展肌肉,在医院内走路时,经常刻意抬起头。由一座病房走到另一座,途中会经过偌大的露天地方。早上,他在步行往门诊部的时候,有个惊人的发现:院内原来有很多长得高高的树木,长出了密密麻麻的翠绿嫩叶。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,既兴奋,又自豪,很想向周围的人发表自己的「新发现」。
於是他走到一位路过的年轻医生面前,以一副老行尊的口吻说:「我今日发现医院有好多好靓嘅树,嗱,做人最紧要识欣赏……」岂料年轻医生淡淡地回答:「其实旧年春天,我啱啱入嚟做嘅时候,已经发现啲树好靓。」老行尊听後,真想立即挖个地洞躲进去。他在这地方十几年来都没有抬头望一望,也没有留意到这些似乎是理所当然存在的树木,原来很美丽。反而一个刚刚来到这个地方的人,能够察觉及感受到。
年长医生虽然「面懵懵」,心里不是味儿,但门诊的工作仍要继续。第一位病人由儿子陪同应诊,她有焦虑抑郁病徵,压力来源是对儿子的忧心。她的儿子是一名大学生,外表带点阳光气息,身形健硕。她滔滔不绝地列举儿子的缺点,15分钟之後,医生问她:「你可以讲出儿子嘅三个优点吗?」她讲了,但每讲一个後,她就说:「呢啲唔计嘅,呢啲唔算嘅,依家通街都系大学生㗎啦,识弹琴同识得呼吸一样,有乜咁好出奇呢……」
育儿有如种树,父母多年来埋头苦干,悉心栽培子女。当他们都长得比自己「高」时,其实可以每天抬头望一望他或她们,欣赏眼前的美丽。这并不是甚麽高深难懂的人生智慧。相反,若视而不见,或只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东西,甚至全盘否定自己子女的好,就是极大的愚蠢了。
(故事细节经修改以保障病人私隐)
撰文∶崔永豪医生